【猎骑雪】自动弃权

*题目:

【以竹马视觉用平淡的笔调写出爱人与天降在一起了的故事】




1

 

他亲口说的,用不着边际的调。

 

他说他要结婚了。

 

2

 

杜斯特瓦德村,我打娘胎生下来就接触的一方土地。这片土地养育着我,硬是把我养成了一个三十好几还单身的光棍大汉。说起来不怪这村,或者也怪,怪就怪这村不仅养活了我,还孕育了一个白骑士。

 

我是个狩猎的,往俗了叫就是个打枪的。但白骑士跟我不一样。他打小就聪明,不用干劳力活,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归咎于我把他的力气活都揽了下来。谁让我倒了大霉,跟他一块儿长大。我是当哥哥的,比他大了四个年头,自然要让着弟弟,疼他爱他,保护他那一身细皮嫩肉。

 

疼他爱他。

 

所以还是要怪这村,养出了一个我爱的白骑士。

 

极有可能从小时候开始的。那时候他心眼儿没那么多,笑的时候甚至有点憨,脸跟耳朵都是红的。我跟他在河里摸虾,他追着我喊哥哥,声音都奶气。那时候我就看他挺顺眼的,多讨喜的小娃娃。

 

可他几乎是一瞬就长高了。长大了之后整个人都长开了,一副机灵相,举着木棍嚷嚷着要当骑士,说要跟童话故事一样找个公主结婚,气得我伸手就折了他的木棍,扔柴火堆里了。不过他聪明啊,懂告状,害得我十几了还被父母往屁股上甩鞭子,想想都疼。

 

后来就没有人可以告状了。我父母,他父母,同一辆马车,摔下了大山坡,轮子都飞起来了。救不活喽。医生这么说的,然后我第一次见他哭,边哭边抱着我寻安慰,两个人的心思一并乱成麻,没时间管额外的,就这样毫无杂念地听他哭到天明。

 

然后我就没看过他笑了,那些都是小小的嘴角翘起,不是真笑。直到他真的当上了骑士,穿着白衣白鞋,不像骑士,像个白马王子。不过这个骑士也不完全是个骑士,在我眼里他倒像个探长,天天东奔西走,比村口那个天天呆酒馆里的保安还要勤劳得多。还好,他晚上还懂得回家,吃着我狩猎搞回来的猎物,给我说了好多外头的事儿,有远处的庄园,延绵不绝的高山,还有好多个好多个杜斯特瓦德村一样的小镇。每天都说,我对外头的认知也一点一点地有了了解,有异乡人进村的时候还能吹嘘两句。当我意识到我是靠着小白来支撑自己的贫乏学识时,我就真的懂了,这小子早就越过了我跑到了我的前头。

 

我也想过跟他到外头闯闯,可惜被他拒绝了。有点像在躲我,但又毫无道理。他依旧亲近我,依旧晚上回来推杯换盏,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还是我的小白。不过自打他长大后就没喊过我哥哥了,喊我全名,喊得潇洒又痛快。

 

唯独有次喊得有气无力。他满身是血地靠在家门口喊我全名,脸色苍白,把我吓得手足无措,还偏偏死撑着要笑。笑得可真算好看啊,月亮洒在他身上都像光环笼罩,白衣白鞋,像个天使。我扶他进屋,帮他洗去血污涂上了药,扶着他躺下,给他喂粥。我进林子这么多年,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,直到他转醒了,才告诉我村里有狼人。

 

狼人是个怎样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不容小觑。小白昏睡着,又忽而醒来,在那七天之内反反复复,偶尔还会做噩梦,朝着空气挥剑,还是我坐在床沿好生安慰才安抚好的。

 

他跟我说过,噩梦是人类的潜意识,最惧怕的东西,藏得最深的东西。看来他尽管对着我,也还是藏了不少秘密。

 

不过我对他也藏了事儿。像是他受伤时心里眼里的心疼,多少次美梦转醒时差点冲口而出的小白,数不尽的黑夜里又看着他的侧脸多少遍。我爱他,又不止于好友了,也不止于疼爱了,是单纯的爱。

 

我还藏了一次。他昏睡着的,嘴里默念着什么,我便靠近去听,才知他在喊我的名字。兴许靠得太近,一不留神,他就亲到了我的脸。屋子里没有镜子,不过不用看就知道,肯定从脸到脖子都是红色的,涨得通红。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明白,我是爱他的,我爱他。

 

可他的伤康复后,又一次走远了去。我为此跟他大吵了一架,我不想他再惹一身伤回来。可他坚持着,说要查探狼人的消息,我想跟也不让,最后闹得很不痛快。我看着他跑远了去,又不敢擅自离开家。我要等他回来的,我要给他开门,要是好歹有个万一,我也能替他换药。所以我没有往外跑。事实上,头天晚上我就后悔了,那是他二十五岁以来第一次擅自闯进外头的黑夜。

 

我浑浑噩噩地等,等到第三个晚上,门口传来了拍门声。我跑去开,却发现不是他,是个陌生人,一个女生,也是受了重伤。我看着她的血又想起了小白,咬咬牙,还是替这个人疗了伤。

 

伤养到第五天,我在女人,女巫,Lucky的帮助下了解了狼人是什么,怎么出现,又如何对付。我感谢她,又问她什么时候要回去,她说快了,在镇子上走走再回去。于是我陪着她走到了镇上,又目送她闯入黑夜的森林里,又继续日复一日地盼着小白回来。

 

还好,小白这次没有伤痕。我给他讲了许多Lucky教我的事,又拿出了Lucky送赠的药剂。但小白脸色还是不善的,我找不出原因,一句话都没说,我害怕他又闯到了林子里,今天是月圆夜,太危险了。

 

为了小白,那时候我想半夜起来猎杀狼人。所以我在小白的食物里放了点安眠的东西,又找出了Lucky的药剂,整齐地排列在柜子里,猎枪也已经上了子弹。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,只是在挣扎的噩梦中醒来。门被锁住了,药,枪,都不见了,连同小白一起。

 

我靠在门旁的窗口处看着逐渐冒出的晨光映出一个人影,他背着光,手上拿着滴血的剑,白衣白鞋,均成了褐色。我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,一抹全是泪。锁终于坠落在地,小白回来了,我将他揽在了怀里,心才安定些。我给他上了药,这次伤势不重,我总算安心,不过小白的神色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
 

果然,他说他还是要往外闯。我想过拦他,想过一口气说明白了自己爱他,但我知道我拦不住他了,我默默地点了点头,说了声好,给他做了饭。

 

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,据说是去了对面山头的繁华地带,那里有城堡,而我们这儿只是森林边缘的小小村庄,留不住他这个成长得太快的骑士了。

 

不过某次他回来了,没有血,穿着些我没见过的衣服,一脸的欲言又止。我让他有话直接说,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外头的喧闹就已经打断了他。领头进门的是个士兵,在后头被包围拥护的是个公主。蓝色的上等丝绸,看样子的确是个公主,不过脸色有些不善,怒气满脸都是,嫌弃也尽在脸上。她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,我还没来得及开口,那个公主就开口了,问我是不是小白的哥哥。我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,迟缓又犹豫不决地点了点头。

 

原来是追着小白来的。我忽然就明白了焦糖色眼睛里的欲言又止,原来是因为在不久后他就会和我分开。我总觉得不太真实,以至于把那位公主送走后还觉得恍然做了场梦,梦醒了,他就还在。

 

可惜不是梦。他告诉我,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呆在村子里了,我好像仅仅回了声好,就没了头绪。小白看着有点生气,但后来又消气了,又像以前一样,给我讲外头,讲了城堡,还讲了那个有点小任性的公主。

 

小白说,那天他捕杀剩下的一个狼人,顺道救了从死亡逃生的公主,于是乎公主就迷住了,天天跟在他后头。大概是张扬又富有耐性的爱意吧,小白似乎被打动了,描述的时候有些晃神,像是在说公主,可又不太像,像在说别人的故事。

 

虽然小白人还在村子,但公主天天登门拜访,后来干脆租了个房子,睡醒了就来闹腾。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娇生惯养着,还好。有次小白早上就出门了,公主扑了个空,我才知道公主名字叫勋白雪,同音同字,同一个勋。就是命不太一样。不论富贵,只论在同一个人心里头的分量有多重。

 

我接着观察勋白雪。除了稍微骄纵和过度自信,其他都还好,虽是个公主,但家务活倒也干得熟练,礼仪中规中矩。最重要的是,眼里头真的有着白衣白鞋的身影,看样子很喜欢小白。她身世也可怜,没人疼没人爱,所以光凭单方面描述我都能够想象,那天在狼人手下将她救出的白骑士有多英勇,英勇到公主的眼睛都在放光。

 

过了头段时间后我也不再打扰他们了,时长在外头走动,到处闲逛,打打猎,甚至扛不住了酒馆老板的软磨硬泡,登了张征婚启事。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小白的离开。

 

那天小白回来的时候喝得满脸通红,脚步都不稳,回房的时候差点摔倒。公主似乎是想扶着,但力气不够被甩开了,无奈之下找我帮忙。已经很久没这么近了,肢体接触都算少的,何况这时呼吸声都在我耳边,也许他喝了什么酒都能透过我的嗅觉分辨。不过也没几步,就到了床边,我帮他脱了外套鞋子,扶着他躺好。我似乎又听到他喊我,靠近了一听,只有一个勋字。

 

喊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,这次的距离没法再缩短。我替他掖好了被子,打了盆水,放好了毛巾就走了出去,看着公主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守在床边。

 

我头一次独自闯进了森林的黑夜里。真的很黑,我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,隐约还是能看到小屋的灯光。我找到了平常做了记号的大树,爬了上去,背倚着百年的树干,朝着小屋的方向。还好,今晚是残月,足够安全。我忽然就想起了小白当时的伤。从背部一直延伸到腿部,是个巨大的爪痕,有些位置特别的深。当时小白到底凭着什么支撑下来呢?我看着黑夜,流淌的微弱的溪河,又看了看小屋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。

 

森林有着了无边际的黑暗,跟我熟悉的白天截然不同。我想起来我那轻微的夜盲症,闭起眼睛确认了周围的环境,最终还是选择呆在树上,看着微弱的灯。我忽然就萌生出一股撕心裂肺的痛,你会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,节拍全数杂乱无章,你会下意识捂住心口,然后它们就会从眼口耳鼻里涌出来,争先恐后地涌,涌出来时还会将你的记忆也从深处一一拔出,像机器一样切割着你的大脑,然后拔出。你会看见记忆脆弱得像玻璃,摔在地上,碎了,记忆里的人影就模糊起来,但你控制不了,你会伸手想要抓住它们,但你抓不到。抓不到的时候绝望感就会悄然出现,捂住你的眼睛,刺激你流出眼泪。

 

那天晚上是我三十好几以来第一次大哭。周围寂静,所以我噤了声,只让泪水叫嚣。我尝试分辨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哭泣,回想起来,大概是小屋的灯光过分温暖,像把软剑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
 

我呆到了中午才回去。小白似乎有些宿醉,还有起床气,我知道,所以我让没辙的公主先出去等我。我好生缓慢地哄,替他擦了脸,喂他喝了水,最后扶着他坐着,总算等到他醒来。不过这次起床气似乎有些严重,醒来时还是有些怒气,我便又退了出去,让勋白雪再等上一阵就好。我又再走了出门,回到了树上。还好阳光正盛,没了昨天夜里的恐怖,连同我的丢人一同埋葬了。不过我这时才看到,树干上有些划痕,也有血,也有抓痕。这一次我呆了很久才回神。

 

脑海里有了奇怪的联想,有关于小白为什么能坚持着杀掉狼人,他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。不过这些幻想大概来自于我的单恋。究竟事实真相是如何,好像已经没有关系了。我看着大片的蓝色丝绸,还有白衣白鞋,一同走远,我便松了口气,安心回了家。

 

我之后像东躲西藏一样,熬到了最后那天。我将自己偷偷写的注意事项塞给了勋白雪,心里的大石头悄然消失,但还是有些闷。不过没关系,至少确保了小白今后过得很好,至少能从小白口中亲耳听到。

 

他亲口说的,用不着边际的调儿。

 

“我要结婚了。”

 

我扬起了平常的笑。我相信现在的勋白雪一定能将他照顾得很好,所以我很放心。我答应了勋白雪的请求,到时候也会出席他们的婚礼,当个伴郎。我让小白以后也笑得开心些,他点点头。我总算看到他露出笑了,于是我也认认真真地笑了起来。

 

当天夜里小屋就只剩我一个人了,以后也是。小白的行李收拾得不算干净,也是,皇宫里什么都有,不愁吃穿。不过我睡得不踏实,总觉得自己像忘了点什么,心里空出来一块,最后晃悠着脚步,躺到了小白的床上。

 

在闭上眼睛的时候,我能感受到小白平常的气息,似乎他还在这里。我很快就明白自己把什么丢下了,落在了哪儿,于是我企图入睡,以逃避这些我控制不了的事实。会好的,会好的。我像在劝说自己一样,或者我的确在劝说自己,我想让自己将一切抛诸脑后。

 

我还是失眠了好多个晚上。不过在小白婚礼的前一天,我意外地睡得很香。梦里有小白,小白没有走,他还是那个有起床气,需要我哄着才肯罢休的小白。不过我知道自己在做梦,于是我大胆又毫无犹豫地奔向他,吻了他。我的心情从未试过如此的混杂,似乎所有事情刚刚开始,又都结束了。我在梦里醒来,皇宫的仆人提醒我,该醒了。

 

该醒了。我看着小白抓住了国王递给他的,公主的手,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拍手,叫好,又悄无声息地离去,看了城堡一眼,没有一步三回头。

 

 

3

 

我被人发现的时候,大概是个寒冬的晚上。

 

我走到了大树,爬上了树干,看着远处的圆月,溪水,还有更远一点的城堡。远处传来的是巨大而愤怒的呜呼哀鸣,是狼人。Lucky留给我的药已经没有了,猎枪也派不上用场。我握着腰间的剑把,小白当时没有带走。其实我还有时间回去的,不过我看了眼幽暗的小屋,终究还是扯出一个大概有些凄惨的笑,然后拔剑出鞘。

 

大概是两败俱伤吧,据说我杀掉的是最后一个狼人,不过我也无从知晓了。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,我把剑插回了鞘里,我希望好心人能将它和我一同下葬。我又瞥了眼远方,还好,绿水青山环绕,城堡的灯安全地亮着。于是我真的笑了,并闭上了眼睛。

 

一切都结束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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